第54回 钟鸣伏击

不多时，筵席开始了，李瑛说：“大家快点吃饱喝足，晚上我们还有一个大的行动要烦劳诸位。”红衣人光头僧纪云道：“李总管，这么个大雪天，会有什么事情呢？”李瑛把酒杯放下，有点兴奋：“据我们得到的可靠情报，白莲教攻下卸石棚寨后，即派一行人去太霄山搬运兵器，欲将卸石棚寨作为大本营。不过，这次他们去的人太霄山的人不多，只有二十多个人，若能将这些兵器拿下，必能壮大我们的实力。”

吕升听见，一股怒气填满丹田，报仇雪恨之心顿生，他摩拳擦掌、自告奋勇地说：“俺吕升新投汉王，未有尺寸之功。愿作头阵，杀了这些贼人，方消心头之气。”李瑛道：“先生若肯出马，真是太好了。只是先生新来，不好意思劳动大驾。”

“攻打白莲教是我心甘情愿的，还请李总管给我一个机会。”李瑛道：“那好吧，先生珍重。”转身对纪云说：“烦请纪审理带队，领青龙双使和吕先生前去，务要夺得兵器。不过，要注意的是，不要暴露出我们是汉王府的人。汉王目前不想与白莲教结仇，所以大家要十分谨慎、隐密。”

众人应喏。李瑛道：“去太霄山要经过钟鸣山、桃花山、南昭镇。而桃花山、南昭镇是白莲教的势力范围，只有钟鸣山离我们最近，山下的路道中有一深谷，叫钟鸣谷，是绝好的伏击地点。我们就在钟鸣山设伏，等他们到了，一鼓拿下，也省了许多麻烦，省了搬运的气力。”不多时饭毕，纪云、吕升、黑白双鬼和拐子马五人结束停当，带了二十多名庄客，就往钟鸣山而来。

在明代，王府内的最高官员“长史”也只是五品官。还有就是这些官员要想升迁，那可是比登天还难，在王府里任职的官员，唯一的出路就是主子有出息了，能够捎带自己。光头僧纪云就是这样的一类人，他心中的希望就是朱高煦英勇神武，有鸿鹄之志，他日一定有出头之日，所以，纪云虽然武功一流，谋略也高，可谓出类拨萃，但他还是愿意屈居汉王府，为汉王朱高煦办事。

到了钟鸣山，纪云让吕升打先锋。黑鬼刘通忿然道：“要作先锋，须比试比试武功才成。我青龙双使自出道以来，从未输于别人，先锋须让于我俩才成。”吕升道：“你是欺俺新来的么？你从未输于别人？难不成是俺曾经让几个村夫绑在九砂村的堂子里？”

见吕升揭短，黑鬼脸一红：“你也不强多少，不也是让人绑在寨子里的柱子上？”吕升听他这样一说，顿时大怒：“不要耍嘴皮子了，有本事我们斗上几百合，分个胜负再说。”“难道我们怕你不成？”黑白双鬼齐声说道。

纪云喝道：“都给我住手！这个关键时节，你们还争什么争？谁敢再言，军法从事！”喝得两人都不作声了。光头僧纪云道：“现在众人听令：云中飞吕升在正前方迎战，拐子马马达山埋伏在敌后，青龙双使刘通、娇娇埋伏在钟鸣山谷道两侧。吕先生和白莲教交战时，要诈败回走，许败不许胜，将敌人引入伏击圈。只等我号炮一响，你等即杀出，青龙双使负责抢夺兵器，拐子马断敌后路。需要申明的是：由于大雪封路，为防敌人警觉我们的动向，行军时须掩去脚印。”

当下分拨完毕，各人都按照军令各就各位。黑鬼还在嘟哝，被白鬼娇娇拉拉衣角：“通哥，少说两句吧，找白莲教报仇要紧。”

话说萧韶、马效良、吴铭等人来到太霄山，马效良虽是脚短，却走得飞快。带着他们径直走向暖阳宫崖底藏兵器的地方。这个地方隐秘异常，洞口树木石块均按八卦布置。若是一般的人来此，走来走去，也只能往往复复地来回转悠，连出去的路都寻不着，那里还能找得到洞口？

几个人打着火把进了洞。马效良当先，记得以前白眉叟的指点，先除了道道机关。果然，没走多远，就豁然开朗，石门大开，出现一个大厅，大厅里各类兵器摆放整齐有序。萧韶大喜，忙命喽罗们装船，不多时，洞中兵器被搬运一空，萧韶命重新掩好洞口，扯帆离开太霄山，向陆地上驶去。

萧韶的小队顺利地过了南昭镇，到了桃花山。到了山口时，闪出一彪人马，红巾抹额，打前的一个女将，使蝴蝶双刀，其后的也是女将，拿的是莲花夺命钎。正是草上飞陈鹗儿和血鸳鸯赵秀英。花糕秀才郝允中见是两个女人，从心底里便轻视起来，呵呵大笑，挺枪向前：“原来是两个美貌的小娘子，不在家里玩绣花针，却在这里使枪弄棒，有趣，有趣！”说着，就奔那个使双刀的女将刺来。

那草上飞陈鹗儿乃桃花山二当家的，岂是等闲之辈？战不三合，便拨马回走，那郝允中不知是计，跟着屁股就追了上来。陈鹗儿不慌不忙，轻轻地从怀中掏出一根锦索，倏忽回马，将锦索向追兵一抛——就把猝不及防的花糕秀才郝允中拖下马来。那陈鹗儿见郝允中坠地，立即催马急驰，拖着郝允中在场中跑着。

萧韶风状，从后面急忙赶来，叫道：“二当家的！都是自己人，快停下来！”陈鹗儿见是萧韶，连忙勒马停下，看那郝允中已被拖了好远，衣服都被擦破了。幸喜是在雪地上，身体并无大碍。郝允中羞红着脸，站了起来，大家分别见过。

陈鹗儿和赵秀英道：“公子此番路过我桃花山，就请上山一叙。”萧韶摆手道：“这批兵器关系重大，教主吩咐不得有失，我们在路上不敢耽搁。二位的心意我领了。”众人告别，重新上路。

行不到一里，那陈鹗儿和赵秀英催马追了上来：“萧公子，前面就是钟鸣山。那里地势险恶，须提防才是。”萧韶道：“若是个把毛贼，在下还是应付得了的。”陈鹗儿道：“好在那儿离桃花山不远，一旦有事，就请派人告知。我等立即赶去接应。”说完，扭转马头，回桃花山去了。

走了半个时辰，一行人果然到了钟鸣山。但见山势巍峨，峡谷蜿蜒，风从峡谷中吹来，有如钟鸣，让人顿生寒意。萧韶示意大家停下来，对马效良说：“你去谷中先打探一番，看看谷中雪地里，有没有新鲜脚印。”

马效良的轻功一流，瞬间一闪，早没有了人影。不多时，就从谷中这头跑到那头，寒风料峭，连鸟都见不到一个，哪里有一个人影！谷后的松林里，也没有发现人的脚印，马效良捡拾起一块石头，向林中掷去，惊起几只寒鸦，扑愣愣地飞走了。他这才确信，这里没有人埋伏。

萧韶一声令下，一行人又推着小车，向谷中进发了。走到谷中约一小半光景，只听见一声炮响，只见一玄衣道者，丈二身材，手提长枪，带着数十个喽罗，突然从钟鸣谷中对面杀来。萧韶一看，认得是吕升，不由得呵呵大笑：“原来是吕先生，从我马厩中逃脱，却到了此处！真是想不到啊！”

吕升大怒：“是俺一时轻敌，才致落败。这一次，你休想再占便宜了。”

萧韶道：“你不过是我手下败将耳！也不量量力气，还想在这里阻截我们？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。”

吕升懒得答话，挺枪上前就刺。萧韶一柄剑，刚要迎了上去，就看见觜火猴吴铭，透甲枪一抖，更是懒得打话，早和那云中飞吕升交上了手。两条枪如两条蛟龙，上下纷飞，直杀得琼玉尽碎，雪雾迷蒙。不多时，那吴铭毕竟不是吕升对手，不数合，竟气力不加。看看就要落败，那吕升却收了攻势，也似乎气力耗尽，竟然拍马回走。

萧韶待要追赶，马效良阻止道：“我看吴铭兄弟要输的时候，那吕升却败了回去，其中必然有诈。”

萧韶笑道：“那吕升仓惶草寇，羽翼尽失，被告我们打得胆寒了，哪有什么诈可使呢？”回头问赛钟馗杨三、花糕秀才郝允中：“吕升还有没有往来的贼人同党？”二人回答：“吕升生性古怪，朋友嘛，基本上是没有一个，我看这次他一定是一个人。”马效良道：“那他哪里来的喽罗？”

郝允中道：“在下不明白，这个可有点反常了。”正说着，又听见一声炮响，只见身后一队人马喊杀而来。当先一人，手持丁字拐，堵住谷口。众人回头看时，认得是拐子马马达山。萧韶呵呵笑道：“这就是埋伏吧？纵然如此，我又何惧哉！”让马效良断后，自己仍带着大家往前走。走不出二十丈路，猛然听见一声大笑，随即钟鸣谷两侧，大大小小的石头急滚而下，把那些推车的喽罗砸死大半。同时，擂木落下，把前后谷口尽皆堵塞。除马效良外，萧韶等人全被堵在谷中。

马效良正和拐子马混战，回头望见身后木石翻滚，情知这埋伏是经过精心策划的，不同一般，若是久战，必然不利。便抖擞精神，将子午钺虚刺一刺，奋力逼退拐子马，大步往桃花山而来。

却说萧韶被困于谷中，和觜火猴吴铭、赛钟馗杨三、花糕秀才郝允中在一崖壁下躲避飞箭。要是出谷，对萧韶来说，简直是易于反掌，可吴铭、杨三、郝允中怎么办？运来的兵器怎么办？萧韶想：“这次袭击我们的，不止是云中飞吕升一人，是有充足准备的一场预谋。可不管怎样，就算困死在谷中，也一定要保住兵器！”

看看谷中的运兵器的喽罗一个不剩了，那箭雨也就停了。这时那谷顶的笑声又出现了，笑得刺耳，令人毛骨悚然。不一会儿，竟让人心旌摇动，不能自主。萧韶等人运功抵御，不让笑声伤到自己。不多时，那笑声嘎然而止，从谷顶飞飘下来一个红衣僧人，落在萧韶的面前。紧接着，那一黑一白的两个人也紧随其后，将萧韶等四人团团围住。

萧韶认得那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就是黑白双鬼，却不认得那个红衣人。仔细看时，只见那红衣人手执一达摩杖，全不打话，对着萧韶劈头盖脸地打来。萧韶一惊，侧身闪过，那知那红衣人的左手如影随形，达摩杖总是和萧韶差不离半寸。萧韶惊得一身冷汗，跳出圈子，叫道：“你们是何方强盗？报上姓名来！”

红衣光头僧纪云还是不答话，只管一招一招地进攻。那黑白双鬼在旁，可不问三七二十一，招呼带来的喽罗，把推车上的兵器，整理好，作势推走。杨三和郝允中见了，双双而出，截住黑白双鬼厮杀，可他们哪里是黑白双鬼的对手？没有几个回合，就露出败象。郝允中早被白鬼娇娇的红绳捆住，被几个喽罗牵走了。

杨三仗着蛮力，兀自苦撑，见郝允中落败，心中一慌，手脚慢了些，被刘通的铜鞭照着天灵盖这么一打！就在这时，吴铭将透甲枪奋勇一拦，救了杨三的性命，可也被那鞭子震裂了虎口。这边萧韶和红衣人纪云正搏得险象环生，招招都是致命的招数。这时谷口的吕升和马达山也赶到了，五人将萧韶、杨三、吴铭围在中间。

萧韶明白，面前的这五个人全是一流的高手，看来今天是难逃一劫了。便朗声叫道：“你们到底是什么人？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。”那黑鬼呵呵大笑道：“你们死定了！现在告诉你们也无妨，我们乃汉王手下，今天来，就是想取兵器的。你们私藏兵器，图谋造反，罪不容诛！现在你们就受死吧！”

红衣光头僧纪云瞪了黑鬼一眼，黑鬼就不作声了。纪云道：“只要你们放下兵器，我饶你们不死。”

萧韶听说劫匪是汉王手下，顿时感到很诧异。心想，一定要活着回去，把这个消息告诉教主唐赛儿。便念动口诀，就地隐起身来。纪云等五人突然发现萧韶陡然不见了，不由得大惊。黑鬼叫道：“不好，是隐身术，大家快点退后，用兵器护住自己。”汉王府的五人惊慌失措，舞动刀剑杖拐，不让萧韶近身。

要说这隐身之术，使起来，会使隐身之人功力大减。红衣光头僧纪云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，萧韶既已隐身，就腾不出功力来进攻。只得在圈外观望，伺机发力。纪云等五人对隐身术的惧怕，却正巧减轻了杨三、吴铭的压力，二人双枪齐出，直奔牵着郝允中的喽罗，要将郝允中救下。纪云见状，“嗖嗖”两发暗器，射向吴铭和杨三，二人奔跑之时，那里还能防备许多？双双被暗器击中穴道，倒在地上。

吕升叫道：“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？有种你就现身，我们正儿八经地斗上一斗。”萧韶先是不作声，由着他骂，后来着实忍不住了，就回了一句：“你好没廉耻！手下败将，尚敢言勇！”这一回话，却正中了吕升之计，只见一团黑雾，向说话之处裹将而来，顿时将萧韶裹紧其中，不能脱身。

“好了！大家齐上，向黑雾处下手！”吕升呵呵大笑，道：“现在看你往哪里跑？”黑白双鬼明白过来，知道是吕升罩住了萧韶，不由大喜，鞭绫一起向黑雾中招呼。纪云也将暗器向雾中发去。就在这时，猛听道一声娇叱：“休得猖狂，我来也！”

一道蓝光闪过，将黑白双鬼的鞭绫打落在地。众人看时，只见一清丽道姑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面前。黑雾也随即散去，现出萧韶来，他用手捂着左臂，左臂上滴着血，分明是中了暗器。见到唐赛儿，萧韶闪身出来，叫道：“姐姐！你来了？”唐赛儿道：“小韶，姐姐来了，你们辛苦了。”

猛然见到唐赛儿，萧韶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。生死关头，救自己的还是心上的人。他快步跑到赛儿的身边，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似的，喃喃地对唐赛儿说：“姐姐，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。还好，还好！”

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儿，却不知如何说起，一时都怔在那里。唐赛儿撕破衣裳，心疼地为萧韶包扎伤口。那黑白双鬼见唐赛儿来了，早已经吓得不知所措，却见唐赛儿并没有注意自己，就偷偷地脚下底抹油，溜了。吕升和拐子马也见识过唐赛儿的功力，都心虚地退后，不敢妄动。只有红衣光头僧纪云见唐赛儿和萧韶怔在那里，觉得是个大好的机会，于是，右臂陡长，达摩杖平白伸出一丈，直刺萧韶的后背心。

这种偷袭，一般的高手谁能躲避得过？这也是纪云赖以成名的绝招。可是，不对劲的是，纪云发现他的达摩杖扑了个空，自己的手也像是被人轻轻地顺势一拉，整个身体也踉跄地向前走了两步，方才站稳。

纪云喝道：“来者何人？报上姓名来！”

唐赛儿不答话，仿佛没有纪云这个人似的，只是轻轻地对萧韶说了声：“小韶，我们回去吧。”拂尘一扫，堵在谷口的木材和石块全被扫开了去。纪云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，曾经威风凛凛踏平过五郎会三大堂口。见唐赛儿如此藐视自己，顿时大怒，对吕升等叫道：“大家一起上，别让这帮贼寇走了！”

方孝璐呵呵大笑：“爷爷要走，你们能挡得住么？不知死活的东西，竟敢如此！”见黄燕然已经将赛钟馗杨三等人救下，便放下心来，赤手来迎红衣光头僧纪云。红衣光头僧纪云一杖击去，满以为方孝璐会闪避，再乘隙用莺莺脚致他于死地。哪知那方孝璐竟然伸出臂膊，硬接了这一杖，大出了他的意外。

方孝璐这一硬接，震得纪云虎口发麻。纪云想：“今天的运气怎么这样背，一下子遇到这么多的高手。这样回家，如何向汉王交代？”只得硬着头皮迎战，两人你来我往，不分胜负。而吕升等人，惧怕唐赛儿，只是远远作壁上观，不敢加入战圈。

纪云和方孝璐正斗间，猛然听到谷后边杀声四起，原来是桃花山的女土蝠沈倩带着一帮女将来到。红衣光头僧纪云顿时心虚起来，无心恋战，瞅着机会，向方孝璐发出连环暗器，暗器发出“哧哧”之声，一个接一个，全皆迅疾无比。这却奈何不了方孝璐的大力金刚手，那些儿暗器碰到他的手臂，叮叮铛铛，纷纷落地。